发布时间：2025-06-17 | 信息来源：江苏省哲学社会科学界联合会

周群：从中国学术流派研究中汲取营养

新华日报 2025-6-10 思想周刊

作者简介：周群，南京大学中国思想家研究中心二级教授，省季子文化研究会会长，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首席专家。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文明的智慧结晶和精华所在，是中华民族的根和魂，是我们在世界文化激荡中站稳脚跟的根基。”继承与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前提。繁荣学术文化，赓续与发展这一文化传统，是时代赋予当代学人的历史使命。中国学术史上林林总总的学术流派便是中华优秀文化传承的载体，深入进行中国学术流派的研究，从中国学术流派的形成、发展的动因、机制中汲取营养，对于繁荣中国当代学术文化，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学术流派是以相似的学术宗旨或治学方法为特征的学术群体，是因应一定社会政治文化要求、体现某种学术趋向，主要以师承关系为纽带，与教育制度、学术传承方式密切相关的历史存在。中国学术史的长河是由不同时期、不同地域、形态各异的万派支流汇注而成的。尽管学术史上不乏无待而兴之士，取法多元、博采汇通而自成其说的现象也在在可见，但中国学术史上林林总总的学术流派仍然是文人学士展示各自学术风采的重要底色。

以学派宗师为代表的共同的学术宗旨或治学方法是学派的主要标识和学派传衍的精神动力。学派的开派宗师往往是首开风气的学术先进，他们最早触摸到了时代脉搏，洞察到学术发展新的进路。这必然会受到敏锐的学人们的应和，他们声应气求，激浊扬清，去短集长，共同为学派肇兴奠定了基础。如，明代末年的东林学派即是因救治王学末流的空疏之弊，他们视学术为天下之大本。他们提出学问要以儒家经学为根底，辅之以经济之学，由复性而及于文章、事功，以穷神达化，将学术与社会、时代紧密结合在一起。

师承是学术流派传衍的重要途径，盟主宗师，振铎筑坛，若椎轮伊始；弟子后劲，缵绪师说，如丸之走盘，衍成圭角各异的学派特色。学派后劲相互切劘、补益，使得该流派的学术廊庑更加开阔、意蕴更加丰厚，是学派形成理论张力的重要机制。高第巨子既有弘传师说的作用，同时，还需有不悖根本宗旨前提下学术开新的能力。没有学派后劲各具特色、各极其变的发展，以水济水，并不能形成真正的学派。在学派的流变过程中，既有共同学术取向的持守，亦有新变，正是这种变化，才使得学派能够得到发展。因此，学派之中除宗师之外，有无学术后劲是学派能否赓续与发展的关键因素。

在学术流派形成的诸要素之中，学术宗旨更能体现学术流派的本质特征。如，清代常州学派最初是由庄存与以及刘逢禄、宋翔凤等人而兴，但常州学派后期的学脉流传主要不是依师承、里籍，而是以治学方法为主。其后的龚自珍、魏源、康有为等人便不是常州人，与常州学派宗师亦无直接的师承关系，但由于他们论学都以公羊学为核心而期以经世，一改乾嘉脱离现实的考据学风，这也是他们被视为常州学派传人的重要依据。可见，与显性的师承关系相比，学术宗旨更能体现学术流派的本质特征、主要标识、学派向心力的基本内核，以及学派传衍的意脉所系。

学术流派不是学术旨趣完全相同的学人群体，而是学术观点同异相兼的动态的学人集群，他们之间的学术互动丰富了学派的内涵，推进了学术的发展。如，泰州学派由王艮开其端，形成了以淮南格物、百姓日用即道、大成学为中心的学术思想。但王艮的表述明快通俗而疏于论证，克嗣家学的王襞则较清晰地梳理了王艮之学的内在逻辑。王艮是一位平民思想家，其论学的目的在于使“愚夫愚妇能知能行”。他虽然高倡百姓日用即道之学，但并无笃行之实。泰州后学颜钧、何心隐等人则通过建立“萃和会”“聚和会”等乡村组织，将王艮平民儒学思想付诸实践，共同组成了泰州学派的总体风貌。

中国古代学术传统的源流色彩极浓，学术源流，先河后海，自有端绪。学术的承祧与变异形成的内在张力是推进学术发展的重要动因，学派间的争鸣竞辩、激荡互动及不同学派的因革损益、意脉赓续，书写了中国古代色彩斑斓的学术发展史。如，宋代道南学派的杨时在寓居毗陵时，曾设东林讲会，讲学达十八年之久。明代顾宪成、高攀龙等人在东林讲舍“建祠宇，立讲堂，仔肩道脉，启迪英贤”（《东林书院志》卷一《建置》）。东林得道南之意脉，能在阳明之学“风行天下”之时，以承道南之学相标榜，使明代晚期学坛呈现出朱子学与阳明学并置共存的局面。因此，对各个学派进行深入研究，明乎学派源流统绪，疏理流变过程，呈现其戛戛独造的学术风采，分析其对于中国学术思想发展的价值，厘定其地位，有利于揭示中国古代学术思想因革发展机制，并成为我们今天繁荣学术文化不可或缺的历史资源。

中国古代学术流派的形成与发展为我们今天繁荣学术文化提供了丰富的历史资源和启示。如，对推进学术繁荣具有重大影响的学术流派是依循学术演进的学理逻辑与现实的社会关切相结合而产生的。坚持学术理性与直面社会现实，是繁荣学术的基础。学术繁荣需要一批有深厚的学术素养、敏锐的学术洞察力的优秀学者，提出种种特色鲜明的思想或方法，形成有时代表征的学术流派。学术的繁荣是与诸种学术流派及其内部的商论相关联的，学术论辩是促进学术繁荣的重要机制。学术流派的演进是通过学术后劲在承祧学术传统的同时，不断创新发展得以实现的。为此，深入进行中国古代学术流派研究，从中寻求智慧、汲取营养，不失为促进当代学术繁荣，以因应纷纭多变的世界局势的一种重要途径。

（来源：新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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